第五章2

    只见人群的环围当中，那李二身旁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长眉俊目的少年。【】当下，就见他略显发红的双眼中，射出了两道怒意彤彤的目光，正狠狠的逼视著李二。也仅只是他的一只手掌，擒攥住了李二那高高扬起的手臂，而这个李二，竟似受到了莫大的痛苦一般，霎时便已支撑不住了。

    眼见于此，众村人更觉惊奇！众所周知，那李二乃是莒县城内镇海帮中有名的刁悍之徒，平日里喊打厮杀最是凶蛮不过！即便被人当众打断了骨头，斩下一条臂膀来，也不见得会喊痛一声！可这会儿，怎就大哭小叫的如此痛苦难耐呢？

    再瞧那个少年，体魄与这个身形粗壮的李二相比，甚显瘦弱，不过似个俊秀的书生摸样，怎会被他的一捏之下，李二就会这等的不济事了呢？

    众人一时惘然，均是呆呆的说不出话来！还以为是李二，故意又捣得什么鬼呢。

    当前，也已有人将那个少年给认了出来，与旁人低声说道：“这不是老渔头家的侄孙儿么？他怎敢……”

    梅砺寒随老者来到了人环外后，看到这人如此行径，早已义愤填膺！只是不断听他说到什么渔利银子、交钱之类的言语，还以为是渔爷爷家里当真短了他的银钱呢，因此这才一直在边上静观其变，没有插手相帮。但心中却急盼着众村人能将他尽快劝拦下来，过后再替渔爷爷设法把债还上。不想看到了后来，这人实是霸道得紧！居然接二连三对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言辞无状，还张牙舞爪的，大有大打出手之意。这才一时气愤不过，怒火难抑，疾步上前，钻进人群中，便一把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臂。

    而后，再说那个李二正在言语得意时，猛地就觉自己的手腕上，就像被一个烫红的铁箍套上了似的，火辣辣的直感疼痛入骨！顷刻已克忍难当。他浑身酥软，身子一低，便萎顿了下去。跟着怪眼一翻，缩着脖子盱衡而上，就见眼下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，抓着他的手臂！李二自知失状，在众人面前丢了丑，当即也便闭口忍住了痛吟之声，发劲挣了挣手臂，却觉犹如铁铸一般！丝毫也没有松动的迹象，嘴上兀自硬挺，大骂道：“那来的贼小子……嗳呦呦……”

    梅砺寒虽抓着这人的手臂，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，毕竟是渔爷爷家短了他的钱财，己方理亏，也不好过分用强，忽听得他张口便骂，心下有气，不觉手上稍一加力，而这李二便立时又痛得连声怪叫起来。

    这李二虽乃平常做惯了打杀营生的无赖泼皮，亦谓骨子里有几分的硬气，从前跟人拼斗相殴时也没少负过伤，都能忍著不吭一声。可此时被梅砺寒的手掌捏住，力道却是丝丝透骨，便如无数枚钢针攒入了他手腕一般！更何况那钢针还是越刺越深，越扎越痛，他当下便哪里还能再忍得住了？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，亦便就是这样的道理了。

    梅砺寒也知自己手掌上的力道，常人难以消受。只看他已面容扭曲，虽大冷天的，却也有豆大的汗粒冒了出来，实是痛得很了！方一松手，然而，那李二却自恁般不识好歹！就见他立时头也不回的逃开也就算了，边跑还边冲着渔爷爷恶狠狠的叫嚣道：“好你个老不死的，胆敢叫一个贼小子来消遣我，看二爷我喊过了人来，还不把你家都杀个鸡犬不留……”

    梅砺寒听他叫骂的恶毒，久蓄于胸中的怒火陡地腾升而起！就见他恶向胆边，一个箭步，左掌已揪住李二的后衣领，右手又在他的腰部一掀，那李二长大的身躯，便被梅砺寒高高的举过了头顶，再于半空抛得一抛，打个半横，呼的一下便掷了出去。

    众人“啊！”的一声惊呼。但见那李二越过了众人头顶，直飞了去，扑哧一声，似乎便摔落在了雪地当中。

    各位村人又是急忙回身相看，只见那李二当下的跌落之地，竟距离了他们有两丈开外，地下雪片狼藉，砸开有半尺深的泥地，而那李二便一动也不动的趴身在哪里。

    大家伙俱是惊得张大了嘴巴，说不出话来！过得片刻，方有最先省过神的几人，走近前去察看了一番。跟着，便听他们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：“死了、死了……这泼皮李二给一下摔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那声音当中既是惊喜又充满了惶惧！

    闻言，群情耸动！

    众村人就像炸开了锅般的纷纷大叫道：“坏了、坏了……闹出人命来了！这可如何是好？“而后，均将目光朝梅砺寒转了过来。

    然而，却见那少年竟不慌不忙的迈步上前，来到了趴身地下的李二身旁，伸足在他肋侧轻踢了一记。

    许久之后，才听得那李二长出了一口气来，背脊一阵蠕动，竞自又是低低的呻吟起来……

    众村民见此情形，你瞧瞧我，我望望你，眼神中大有失望之意，相继哗然道：“这狗东西怎又活转了，那么高也摔他不死？真是老天不生眼睛啊！”

    李二喘息了一阵，呼吸转匀，本来青白的脸色，也由白转黄，又由黄转黑，瞧来非但于性命无碍，伤势也不算太重……

    其实，这也并非李二的体魄格外强健，侥幸未死，缘因梅砺寒在出手之际，蓦然想起了父亲的遗训，教导他切记不可以自家武力胡乱人性命。心想这人固然可恶，却也未必就该死。于是，便在将他抛出时，强压下了怒火，手上一收一带，暗施了回旋巧劲，虽把他丢出得又高又远，但跌落下来的，却不甚重，只不过当时受到了极大的惊恐，一口气喘不上来，假死了过去而已。

    这时，若非李二有感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，还真就以为他死了过去呢！他无力的撑开双眼，迷迷蒙蒙的看到眼前一片影影绰绰，正自一起嫌恶俯视着他的村人，似是议论纷纷，又在指指戳戳，却听不真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？蓦地，就觉头顶上方有两道冰锋般的目光迫了过来，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！待抬头瞧清了是梅砺寒后，这才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？登时又吓得闭紧双眼，体若筛糠一般的颤抖不已起来……

    梅砺寒轻喝了一声：“起来！”但瞧那李二只是畏畏缩缩的不肯动弹，心想他肯定是骇得紧了，故而也不再理会，转头向渔爷爷循问道：“咱家因何短了这人的钱财？”

    老者于海上时，便已知晓梅砺寒的膂力特为惊人，当前虽将他的如是举动瞧在眼中，却也并不过分惊奇，闻听得他循问后，只是浮现了一脸的气苦神色，答说：“哪里是咱欠了他的钱两呀？这人乃是城中镇海帮的泼徒，平日里最是会欺辱咱们穷苦的渔家汉子，他这番是来催缴渔利银子来着。可是俺根本没曾打鱼，没去贩卖，又哪还用交钱予他呀？”

    梅砺寒甫临人间，不谙世故，闻听了他的如是之语，不禁煞为费解！暗忖，既然不欠他钱，为何人家都气势汹汹的打了上门来，而你们却低声下气的不敢争辩一声呢？于是乎又茫然的循道：“那他催缴得又是哪门子的‘渔利银子’呢？“待听得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解说后，方才知晓，原来，其时朝治动荡，廷吏混乱，地处边远的莒县城中，则更为污浊滋生，匪患四起，纷纷的都与昏恶的官府暗中勾结起来，一起横征暴敛，来欺诈穷苦百姓。村人口中的镇海帮，便乃其中一股最为势力庞大的泼皮组织。渔人平日里打捞来的鱼虾，通过变卖后，所得的银两，除却按例上缴官府的两成税银以外，剩余的部分，倒有半数要被他们强行搜刮了去。这便是被渔人称谓的”渔利银子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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